从好孩子到古惑仔,他经历了什么

“我妈总是说,你不去招惹他们,他们会来找你吗?不然学校那么多学生,坏孩子们为什么不找他们?可你也看到了,我哪里主动招惹他们了?!”

“小超子呢?听说‘进去’了?”前段时间,母亲突然提起陈超。

我点点头,说已经判了,涉黑,11年。

“唉,以前是个多好的孩子……”母亲叹了口气,“你小时候的自行车还是他妈送的呢……”

1

陈超是我的发小,两人一起在厂大院长大,同一年上学,直到初中毕业都一直是同班。我母亲和陈超的母亲刘阿姨是同车间的同事,父亲和陈叔叔又都是搞电力出身,两家走动非常频繁。

陈超个头比我高,胖墩墩的,始终坐在班里最后一排。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,尤其擅长数学,小学时就被学校选拔参加奥数竞赛。我们平时一起上下学,周末一起去新华书店看书,除了回家吃饭睡觉,几乎形影不离。

当年男生们常玩“骑马打仗”,两人一组,一个背着一个,往对手身上贴贴纸。我和陈超一直是“黄金搭档”——他力气大跑得快,我俩一度“战无不胜”。有段时间我爬墙扭伤了脚,陈超每天都背我上下学,时间久了母亲不好意思,托人从北京买了一套进口文具送给陈超,刘阿姨收了文具也觉得不好意思,赶在我生日时又送了我一辆自行车。

年,厂子破产改制,母亲选择等待改制结束后进入新厂子上班,刘阿姨则买断工龄后做起了专业股民。几乎在同一时期,陈叔叔被派往国外援助建设电力工程项目。此后很长一段时间,陈超一直在我家吃午饭。

很快,陈超家的经济条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陈超有了自己的电脑,身上的衣服也逐渐变成了时下流行的品牌。等年升初中时,陈超家已在市里买了商品房,我家也搬出了大院。

当然,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两家的友谊——我和陈超依旧形影不离,刘阿姨也经常邀请我和母亲去他们的新家过周末,母亲和刘阿姨聊天,陈超则带我打电脑游戏。

那时候,“古惑仔”风靡全国,初中校门口也常有身着奇装异服的“不良少年”,有的是本校学生,有的是本校学生的外校朋友,还有一些社会青年。每天,他们都在放学时聚集在一起,用挑衅的目光扫视路过的学生,也偶有传闻称某位同学放学路上被人拦住,或被打伤,或被“借”了钱。

学校虽然三令五申禁止学生跟校外人员、尤其是不良少年们来往,但实际效果相当有限。一来义务教育阶段学校不能劝退或开除学生,“留校察看”的处分对坏学生几乎没有威慑;二来大部分针对学生的不法事件都发生在放学之后,学校既鞭长莫及又不想多管闲事。

当时我们学校的“老大”名叫张平,与我和陈超同届,剃着光头。张平能当“老大”有两个原因,一是他小学读的是武校,“打架特别厉害”;二是因为他有个哥哥名叫张龙,从我们学校毕业后,在隔壁三职专上学,经常带着他的“朋友们”来学校帮张平收拾“不服气”的同学。

听母亲说,张平与张龙的父亲以前也是厂里的职工,年因为寻衅滋事被判了刑,出狱后成了附近有名的流氓头子。母亲还再三告诫我,既不要跟张平走得太近,也不要和他发生矛盾,如果遇到麻烦,要马上告诉她。

那时候,瘦小的我自然不敢靠近张平。

张平最喜欢的就找同学“借”东西,无论是衣服、书包还是文具、自行车,只要被他看上了,总会用各种方法“借”过来。他身边还有几个和他一样把头发剃得很短的“小弟”,自称“光头党”,经常收拾那些不肯“借”东西给他们的同学。一次我放学经过铁路桥下的涵洞,正好遇到“光头党”在殴打隔壁班的一位同学,事后听说,只是因为那位同学新买的手表被张平看上、不愿“借”而已。

陈超同样跟张平没有任何交集。虽然他身高已经突破一米八,体重也飙升到一百七八十斤,看上去很“不好惹”,但却依旧是个胆小老实的孩子,学习成绩也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,每天都把“好好学英语”“将来要出国读金融”挂在嘴边。

只是没想到,张平和“光头党”还是找上了陈超。

2

最先给陈超带来麻烦的是一件外套。

一天,陈超穿了一件新外套来学校,立即在同学间引发了不小的轰动——因为那年冬天,电视台和市里几个大商场楼体上全是这件外套的广告,价格同样令人咋舌。

下课后,很多同学围着陈超看他的外套。有人问起价格,陈超也毫不避讳。我也无不羡慕地问他什么时候买的,他说是陈叔叔过年回国休假给他买的。我也想试一试“过把瘾”,可对我一向十分大方的陈超却面露难色,说刘阿姨特别交代过,绝不能给借给别人,我当然可以穿,但放学时必须还给他。

听他这么说,我便没好意思再提,之后的几天,除了上下学路上外,陈超一直把外套叠放在纸袋中。北方的冬天很长,教室里的暖气时好时坏,但陈超宁愿冷着也不肯在教室穿上外套,我觉得倒也不至于如此,他却私下里告诉我,自己其实也是怕这件外套被张平和“光头党”看上。

果然,不久后,外套还是被张平一伙“借”去了。

“光头党”来找陈超那天我也在场,一个比陈超矮一头的男生嚣张地看着他,说:“平哥有点事,借你衣服穿两天,你没意见吧?”陈超不想借,但又不敢直接拒绝,只说“天气冷,自己只有这一件外套”。我也帮陈超圆场,说他个头大,衣服尺码也大,但话音未落,那个男生却突然转向我,“你是哪儿来的?关你屁事?不想挨揍的话滚一边去。”

外套很快就被拿走了,不久之后就穿在了张平身上。陈超以“天气冷”为由偷偷找张平索要过几次,张平的“小弟”给了他一件褐色外套说,“平哥跟你交换。”

但那件褐色外套也是张平之前从其他同学身上“借”来的,陈超只穿了半天,便被真正的主人要了回去。

外套被“借”走没多久,刘阿姨就找到了学校。那天下午,我也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给陈超“作证”。当天陈超拿回了自己的外套,张平也当着老师面给陈超道了歉。

我和陈超都以为,张平一伙一定会受到学校处分,教导主任也给刘阿姨承诺说,一定严肃处理此事。但后来此事却一直没有结果,张平和“光头党”依旧在学校耀武扬威。我问陈超,他说学校后来又给他妈说,这事儿没法处理——外套是张平“借”去的,没说不还。

“那几个人身上穿的戴的很多都是从其他同学那里‘借’的,这个老师不管吗?”

陈超说老师的说法是,如果有其他同学向学校反映情况的话,学校会处理,但那些与自己衣服被“借”是两码事。而且老师也批评了他,说不该穿这么贵的衣服来学校,“给你和学校双方都添麻烦”。

“我以后不在学校穿那件衣服就是了。”陈超最后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。

然而,可这件事还没完。

几天后的放学路上,我和陈超走到铁路桥附近,被几个社会青年拦住,对方不由分说便动手打我们。我挨了两拳后从地上捡起了砖头和他们对打,边打边喊陈超快跑,还趁机拽了他一把。但陈超却一直呆立在那里,既不还手也不跑,任凭一个比他矮一头的男孩扇他耳光,不管我怎么叫都没反应。

到家后我把我俩挨打和外套的事讲给了父母,母亲也觉得学校处理措施不当,当即给刘阿姨打了电话,还建议她第二天去一起去学校反映情况。可刘阿姨那边却不置可否,母亲还有些不开心。

第二天早上,父亲送我去了学校,在班里见到陈超,我问他昨天下午怎么样?他只说没事。又问他那些人是谁,为啥要打我们,陈超说跟张平有关,我再问别的,他却不再答话了。

那天父亲去找了班主任老师,但老师说事情发生在放学之后,又是在校外,学校管不了,更何况我也不能确定那几个人是本校学生,建议父亲去派出所报案。父亲没有去派出所,但之后的半个月一直坚持陪我上下学。

3

那时候,陈超的家庭条件比绝大多数同学都要好很多,他书包里的文具一水进口货,一支钢笔便六七百块;骑着一辆多块的自行车,是陈叔叔从国外带回来的;脚上穿的那双篮球鞋,据说也价值不菲。在我们每天只有三五块饭费时,陈超的书包侧兜里就卷着百十来块零花钱。

学校从初二开始安排学生晚上6点开始上晚自习,下午放学后,大家都在学校附近吃饭。每次陈超从兜里把那一卷钱掏出来时,都会引起周围人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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